和过去的好友重逢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？

大概首先要笑一下。

凪砂掌握了各种各样的笑容，标准双嘴角上扬30度的微笑，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的开怀大笑，只弯起一边眼角显得很像反派的坏笑。

他的眼睛里可以有笑意，也可以没有。

但面对巴日和，他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，没有人教过他，剧本里也没有。

况且与日和的关系，说是朋友又好像不仅仅是那么回事，说是更深入的关系他也不会描述形容。就算哪这个情况去问茨，大约也得不出实际对应的答案。

虽然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，凪砂和日和的相遇，却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了。

是收留与被收留的交界。

从房间里被“救”出来的时候，凪砂他其实对于那些人说的话，一点概念都没有。被绑架了，被禁锢了，被侵害了，这些词语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词典里，事后就算去查，还是发现有很多可以混淆的同义词，端开当事人如何理解。

他不懂，父亲没有教，也不会有人要他去学。

“你只要保持着这幅（漂亮的）样子就好了。”

记忆里的父亲总是用一双厚重却不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发，凪砂不觉得厌恶，也没产生过可以反抗的情绪。说到底那是别人对他的期待，而他只要做到符合期待的事情，就可以得到满足自己的一切。

“把这里当作你自己家就好了。”

日和的手比起父亲的小了很多，也柔软很多，相比之下，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挣脱开。

凪砂抬头对日和笑了一下，对方也回敬了等同灿烂的笑。

虽然不知道他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期待，大约和父亲是不一样的，但自己这张被描述为漂亮的脸，恐怕总是不会有什么错误的。

之所以对被监禁这件事没有太多概念，是因为在父亲家的时候，凪砂基本还是处于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状态。当然，这是因为“自由”这个定义是被他人施予的，但对他本人而言，他至少不是“不自由”的。

喜欢的宝石无论何时都能得到，相应的知识也由某些途径教导掌握，除了不离开房间，没见过其他人以外，凪砂的人生，其实也没有太多与他人相异的部分。

可惜日和似乎不这么觉得，他总认为这个小小的孩子的前端人生十分悲惨，尽管自己比他大不了许多，他还是拿出了一副哥哥的架势，把自己觉得好的应该的统统塞给对方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是凪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看的童话书哦，如果凪砂看不懂的话，日和可以念给你听。”

用名字代替人称是所有小孩的通病，但凪砂从来没这么用过，说到底他也没有特别需要使用人称的时候。但因为日和这么说了，他也就配合着用起了相同的说话方式。

“那就拜托日和了。”

拿来的第一本童话是名叫长发公主的故事，凪砂确实没看过童话书，秉持着对什么都有兴趣的本能，他一边看一边听日和念，读完了整个故事。

“怎么样？是个很幸福的故事吧。”

“幸福？”

“虽然公主殿下从出生开始就被关在高塔上这点很凄惨，但最后还是和排除万难的王子殿下在一起了，可喜可贺，可喜可贺。”

分不清日和最后说的两句话是他自己内心确实的评价，还是照本宣科地再复述了一边故事最后的结语，凪砂没有反驳，也没有赞同。

刚刚的那个疑问，并不是在问是否幸福这件事，而是在问什么是幸福。

故事里的公主在王子到来前并不知道自己被禁锢的事实，魔塔的女巫也将她当亲女儿一样照顾，这样的公主，原来是不幸福的吗？

王子披荆斩棘，屡次险些丧命，只是为了偶尔路过的，他认为很可怜的女生。而他明明不需要做这些，不需要受伤，也不需要经过考验，就可以过得很好。这样的王子，原来才是幸福的吗？

如果问凪砂想要做什么，他大概一样也答不上来，或许是因为那段空无的过往在心中过于根深蒂固，也可能他原本就是那样无欲无求的自我。

但如果说，希望凪砂（凪砂希望）“幸福”的话。

“日和是想要成为王子吗？”

眼前的故事（剧本），大约就是个不错的剧本（故事）。